“郭成民,你小子还在干这种事啊?”
周青云凑近持刀的“抢匪”,用过于轻松的语气如是说道。
本来剑拔弩张的两人都同时把视线转向了周青云,赤手空拳的少年只表现出了淡淡的惊讶,而手持武器的强盗反而显得怒不可遏。
“周青云,你少管闲事!”
被称为“郭成民”的少年朝着周青云吼叫起来,本来指向另一个少年的刀尖也不知何时转向了周青云——因为被叫出了名字,他被抓的可能性简直可以说是一下子窜上了天。
“我不是劝过你吗?别再干这种事了。”周青云认真地回答,一面比划了一下对方的身高,“十六了,你要是再被抓的话,可不会那么简单就了事了。”
“你要不来搅局,谁会被抓啊!”郭成民激烈地反驳道。
然而周青云却冷冷一笑:“盲目自信就是你进监狱的第一步。不过,”
他回过头去看了看不远处的自动贩卖机,视线离开了郭成民,似乎根本就没有把对方手中明晃晃的利刃当回事。
“守着自动贩卖机是个办法……巷子里的灯泡也是你打掉的吧?算你动了点脑筋。”周青云假装赞许地点了点头,但立刻又话锋一转,“可你就没想想,半夜跑来自动贩卖机买东西的人,身上能带多少钱?”
没等郭成民回答,被抢的少年先叫了起来:“你没说错,我真的就带了两个西尔。”
“你闭嘴!”
郭成民把刀向少年晃了晃,然后才把注意力又转回到了周青云身上。
“我不用你来教我怎么做事!”
“我可不是要教你怎么抢劫。”周青云摇了摇头,“我是要告诉你,你不是这块材料,还是安安分分的找个正经事做吧。”
“我才不要你管,既然你人都走了,就别想着再来管我们!”
郭成民手中的刀颤抖了起来,高声喊叫很明显是为了掩饰心底的软弱,甚至从他的声音中还能听出些许酸楚的味道。周青云的脸上闪过一丝阴影,但很快又恢复了认真的表情。
“……我不可能永远待在你们身边,这也不能成为你自甘堕落的理由。”
“我……我就自甘堕落了,怎么样吧!”
“那就拿刀刺我吧。”
一边说着近乎挑衅的话,周青云刻意走近了郭成民,几乎将胸口凑到了他的刀尖上。
“你要是真的什么都不在乎了,那就刺我吧。”
“……”郭成民瞪大了眼睛,手足无措。
同时他的刀尖也颤抖得更加厉害了,令人不禁为周青云的安危捏一把汗。两个人之间的气氛仿佛绷到极限的弓弦,只要轻轻一吹就会瞬间断裂。
最后,退缩的果然还是郭成民。他连刀的来不及收起来,就钻进了身边那条黑漆漆的小巷,片刻功夫便消失了踪影。
这时,一直站在旁边看好戏的少年突然出声说道:“嗯……看来我该说声谢谢,对吧?”
少年的神情异常轻松自然,完全看不出他刚才差点遭到抢劫。
“没这个必要,他——以前——算是我的兄弟,所以我……多少也有点责任。”
说这话的时候,周青云的眼睛依然看着已经空无一人的小巷。
少年饶有兴味地注视着周青云的侧脸,露出了仿佛小猫发现毛线团时的表情。
“这么说,你是当‘大哥’的了?”
“我已经不当‘大哥’了。”
周青云回过头,此时他的好奇心被勾了起来,因为要知道
“刚刚差点被抢,换做别人早就跑得没影了吧?你居然还这么优哉游哉的。”
“‘差点’也就是最后没事,不是吗?”少年微微一笑,“反正‘强盗’(说到这个词时,少年举起双手,在自己的耳朵边做了一个“加引号”的动作)也跑了,我不知道还有什么可怕的。”
“嗯……”
周青云仔仔细细打量了少年的全身——少年穿着白色的衬衫和灰色的休闲半裤,除了看着就觉得冷之外倒是非常普通。不过,他的脸确实非常俊美,瓜子脸尖下巴,精致的五官,白囘皙的皮肤,就连身为男人的周青云都不禁想多看两眼。虽然他的容貌相当女性化,可是周青云还是可以从他健壮的四肢看出,这个少年绝非外表那般柔弱。
“说不定,我刚才救的是那个傻囘瓜才对。”周青云自言自语道。
“你说什么?”
“我是说,”周青云的嘴角微微扬起,“我刚才要是不出手,死的说不定是那个傻囘瓜。”
少年急忙举起双手:“我反对使用暴力。”
“不代表你不能用,或者不会用,对吗?”周青云一针见血地指摘道。
少年歪着脑袋想了想,突然笑了起来:“我怕刀子。”
周青云哼了一声,低头看了看手表,发现居然快要到两点了。加上他刚才还喝了点酒,现在睡意一下涌了上来。要让他继续留在街上,光靠好奇心已经完全不够了。
于是,周青云抬起头打算告辞。
“……嗯?”
话没出口,周青云突然发现又一个人影出现在了少年的身后。因为对方现身的方式过于突兀,连周青云都情不自禁地紧张了一下。
“少爷,这么晚了一个人在这儿干什么?”
将少年称为“少爷”的是一名表情严肃的女性。她穿着一件深色的连衣裙,裙子的下摆长及脚踝,外面还套了一件白色的围裙,一看就是方便从事家务的服装。周青云依稀记得,似乎在一些西方国家,贵囘族家里的女佣人就是这样的打扮。
“啊……多玛!”少年不由自主地颤抖了一下。
虽然从彼此的称呼上来看,很明显少年的地位比女仆装扮的女性高出不少,然而他却似乎非常害怕对方。
周青云倒是没觉得奇怪——被叫做“多玛”的女性比少年和周青云都要年长,而且浑身上下散发着严厉的气息,令人不敢仰视。不过,虽然这位女性咋一看非常成熟,但仔细观察之后,周青云还是看出她的年纪并没有那么大,顶多二十五六岁。
“我没干什么……而且,你看,”一边说着,少年指了指站在一边的周青云,“我不是一个人。”
然而周青云却不买这个帐:“我只是碰巧路过而已,和我可没关系。”
“喂,你出卖朋友!”
“谁跟你是朋友?”周青云冷漠地反驳道。
“你……”
咚的一声巨响,少年话没说完,头上已经被重重地打了一拳。
“少爷,你又想偷偷跑出来买酒,是吧?”
虽然话听起来是质问,但女性的声音很平静,似乎并没有想象中那么生气。
“……我睡不着,突然特别想喝一口……”少年可怜兮兮地辩解道。
旁观的周青云心里不由暗暗好笑,没想到居然是和他自己相同的理由。这么一想,要是有机会说不定两人还真能成为朋友呢。不过,他们连彼此的名字都不知道,大概是不会有这样的机会了。
另一边,看上去是佣人的女性开始对着似乎身份高贵的少年数落起来。周青云感到自己真的有必要回避了,于是转身迈步离开。
“……请等一下。”
本来在挨训的少年突然出声叫住了周青云。
“能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周青云回过头,却没有立刻回答。随随便便告诉陌生人自己的姓名,似乎有些不妥,何况周青云也看出少年并非普通人物。
然而,看着少年那天真烂漫的表情,周青云很快便释怀了。
“我叫周青云。”
“我叫司马求,‘司马’是姓,‘求’是追求的求。”
“复姓啊,挺少见呢,我记住了。”周青云笑着如是说,背地里却暗想:“也不知道是不是真名。”
自称“司马求”的少年对周青云回以微笑,一边说道:“你很有趣,我也会好好记住你的。”
不知为何,周青云感到少年的话里似乎另有深意。但他现在非常困倦,想着或许是自己想太多了,也就没有再去深究。
………………
…………
……
时钟拨回几小时前。和周青云分手后,贾天径直回到了自己家中。
开门一看,家里居然连一个人都没有。母亲和姐姐们好像是又出门去了,而父亲则一如既往地不知所踪。虽然比起被盘问这样或许更好,可是面对冷冷清清的空间,贾天还是感到了一丝寂寞。好在母亲出门前留了些饭菜,他还不至于要饿肚子。
吃完饭收拾好碗筷之后,贾天百无聊赖地回到自己房间。今天老师留的作业其实挺多的,但是在刚刚经历了一场惊心动魄的生死大战之后(虽然他基本上只是在旁观),贾天可没有什么心思去做它。
一边想着随便找本书看看,贾天把手伸向了墙上的电灯开关……
“别开灯。”
贾天吓得几乎跳了起来,他急忙环顾四周,这才发现一个黑影正站在窗前。
“别害怕,我今天不是来杀你。”
黑影用平静的语气如此说道,同时也没有表现出要靠近贾天的意思。
“齐任?”
借着不怎么明亮的月光,贾天依稀分辨出了小个子班长的轮廓,而且这个声音他也非常熟悉。
“我今天不是来杀你的。”齐任又重复了一遍。
当然,贾天不可能因为齐任这么说就放松警惕,不过从齐任没有偷袭他这一点来看,似乎还不需要太过担心。
“那你是来干什么的?”贾天冷冷地问道。
“我有情报要告诉你,事关你的性命。”齐任回答。
贾天咬了咬嘴唇,心里权衡着是该马上逃跑还是听齐任把话说完。另一边,他似有意似无意地后退了一步,将自己的身体掩在了房门之后。
“……你是怎么进来的?我家应该有结社的人在监视才对。”贾天突然问道。
齐任微微一笑,毫不隐晦地回答:“下午的时候,你们不是和战狼打了一架吗?结社的战斗囘法师那时都把注意力集中到你们那边去了,我就趁机溜了进来……而且潜入算是我的专长。”
“那个穿白衣服的女人果然和你是一伙的?”
不料,听了贾天的诘问,齐任反而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她穿着白衣服吗?”
“是啊。”对齐任的反应,贾天感到一头雾水,“你不认识她吗?”
“不不不,我当然认识她。”齐任急忙解释,“只不过,既然她穿着白衣服去见你,那她应该也不是去杀你的。”
“她挥舞那把伞的时候可凶得很呢。”贾天讽刺地说道。
齐任哈哈大笑起来:“她一开始应该是没打算跟你们打……你们肯定是把她的衣服弄脏了吧?”
“……对啊,她说了些什么‘衣服脏了’,‘脏了就弄不干净了’之类的话,然后就突然发疯了!”
齐任这下笑得更欢了:“那可真是灾难呢!要是弄脏了那个疯婆子的衣服,不管你是谁,她都会发飙的。”
“那家伙到底怎么回事?”贾天用埋怨的语气问道。
然而,齐任的回答却没能给贾天多少帮助:“谁知道呢?‘貘’可能知道,反正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她绝对不会穿白衣服去杀人,而且谁弄脏了她的白衣服她就和谁玩命。”
“你们不是同伴吗?”贾天惊讶地问。
听见贾天的问题,齐任反而噗嗤乐了:“虽然我们都是处刑者,可不代表我们是同伴……就算真的是同伴,难道就一定了解彼此吗?整天跟着你的那个战斗囘法师小姑娘,你又了解多少呢?”
贾天一愣,双肩不由垂了下来。齐任说的很有道理,要问贾天对肖婷了解多少……还不如问蚂蚁对月亮有多了解呢。
“你真的不是来杀我的?”
“我说啊。”齐任有点不耐烦了,“我要是想杀你,你开门的一瞬间就已经到那个世界去了。”
贾天不由感到有些尴尬,急忙辩解道:“你之前还追着我跑了好几层楼呢,可别忘了。”
“那是我的任务。”齐任轻描淡写地回答,“不过现在不同了,那个任务已经取消了,我没有理由杀你。”
“取消了?是因为你被肖婷赶跑了吗?”
贾天的问题透着隐约的恶意,但齐任却只是淡然一笑,显得非常大度。
“也算一个理由吧。反正现在你归战狼管,用不着我出手。”
看来齐任今天是真的没有要动武的意思,贾天也就放下了心。
“你刚刚一直在说的什么‘处刑者’,到底是什么意思?我记得那个白衣服的女人也提到过这个词。”
“真没想到,你的第一个问题居然是这样。贾天,你的好奇心还真是旺囘盛,我看你的求知欲好像比求生的欲囘望还要强得多吧?”齐任用揶揄的口吻反问道。
贾天的脸沉了下来:“是啊,那又怎么样?”
“只是想到以后估计没机会再和你坐在一个教室了,我觉得有点可惜而已。”
就在贾天以为齐任是有意玩弄自己的时候,却意外地发现齐任露出了一丝落寞的微笑。
“是吗?”
贾天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好在齐任很体贴地把话题拉回了正轨。
“‘处刑者’是血腥慈悲的精神领袖‘导师’的直属部下,除了导师本人外,我们没有义务服从任何人的命令。”
“精神领袖?导师不是实际的掌权者吗?”
“没错。第三次魔法圣囘战之后,银秤骑士团破坏了血腥慈悲的组织,这件事你应该知道吧?”
贾天点了点头,齐任满意地继续说了下去。
“当时的导师和几乎所有的处刑者都去世了,组织几乎崩溃。不知道是幸囘运还是不幸,几个拥有资源的‘倾听者’决定不能让血腥慈悲灭亡,所以联囘合囘起囘来重建了组织。”
“‘倾听者’?”
“倾听者本来是组织最外围的成员……甚至都不能够被称为‘成员’,因为他们绝大部分时间只是和普通人一样正常地生活,并不会直接参与组织的运作,更加不会杀人。只是在有必要的时候,处刑者会从倾听者那里获得情报和协助。”
“倾听者好像和普通的支持者也没什么区别嘛。”
“也可以这么说。不过因为组织的存在是绝对保密的,而倾听者却能够被允许接触组织的成员,所以对我们来说他们和普通人还是不一样的。”
“原来如此。”贾天歪着头想了想,“可是,倾听者是怎么产生的呢?血腥慈悲的人不会随随便便在外人面前表露身份吧?”
“他们一般都是组织曾经的委托人。”齐任解释道。
“啊。”
贾天不由愣了一下,因为他感到自己似乎无意中触及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传闻中血腥慈悲刺杀的对象都是有罪之人,可是却没有人能说清他们是如何挑选目标的,现在听齐任这么一说,看来血腥慈悲其实也和其他的杀手没有什么区别,是受托杀人的。
似乎是看穿了贾天的心思,齐任干脆地讲明了:“血腥慈悲当然也是接受委托的,否则你以为组织的成员都靠什么吃饭,武器和装备又是怎么来的?”
“说的也是。”贾天尴尬地笑了笑,“我算是明白了,也就是说倾听者本来不应该干涉血腥慈悲的运作。”
“嗯。”齐任点头道,“本来应该是这样,可因为当时的导师和大部分处刑者都已经去世,没有人能够阻止他们。等到现任导师出现的时候,血腥慈悲已经不再是过去的血腥慈悲了。组织虽然发展壮大了很多,却也变得越来越像一个职业杀手集团,再没人记得‘绝对正义’了。”
“绝对正义”是血腥慈悲的口号,代表对罪恶的制裁要不计一切后果,不受世俗法律的束缚,不为人情道德所羁绊。贾天在一本记述第三次魔法圣囘战的野史中见到过这个词,所以能够明白其中的含义。
齐任的语气里透着一丝怨气,虽然很淡却还是没能逃过贾天的耳朵。也不是不能理解,现在早就不是靠剑和魔法就能横行无忌的世界了,金钱所拥有的力量已经巨大到连这些飞檐走壁的独行刺客也没办法无视的地步。昔日能够只靠一个理念就存在千百年的神秘组织,现如今也不得不去适应这个物欲横流的社会。
然而就在这时,贾天突然察觉到齐任的话中有些古怪……
“等等,等等……”贾天打断了齐任,“你说‘现任导师出现’,难道导师不是从组织里面选出来的,而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吗?”
听到贾天的问题,齐任哈哈大笑了起来。
“当然不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不过你没说错,导师不是由组织选出来的。导师是静夜神王的先知,只有夜王觉得有必要的时候,导师才会现世。以前的组织都是在导师现世后才以他们为中心建立起来,等导师过世之后,组织也就自然解散……不过现在的情况已经不大一样了。”
“‘先知’?”贾天齐任的说法嗤之以鼻,“听起来真像是邪囘教教祖喜欢的东西,这故事不是你们那个导师告诉你的吧?”
贾天的说法其实相当的不礼貌,但齐任却只是笑了笑,没有动怒。
“你自己还是静夜神王的代囘理人呢,却不肯相信由神挑选的先知?而且这也不是故事,是血腥慈悲的历史。”
看着齐任游刃有余的表情,贾天很想出言反驳,可是话到嘴边还是咽了下去——和宗教狂热分子争论是不会有任何结果的,何况现在也不是讨论这种问题的时候。
“好吧。”贾天打算强行结束这个有点跑偏了的话题,“你说自己有情报要告诉我,是什么?”
没想到,一直都以温和宽容的形象示人的齐任,却反而主动挑衅起来:“居然这么简单就认输了,你不是贾天吧……你到底是谁?你把贾天怎么样了?”
“你有完没完啊?”贾天不耐烦地说道,“不是你自己说事情很重要吗?那就别浪费时间了!”
“明明就是你自己先跑题的。”齐任讽刺地说,“而且,我是说‘事关你的性命’,至于对我来说嘛,就很无所谓了。”
贾天不由气得牙根痒痒,可是却又对齐任毫无办法。本来他还可以再继续抢白两句,不过毕竟现在是他有求于人,而且关键的时候低头也是很重要的。
“请把你知道的事情都告诉我吧。”
见到贾天服软了,而且自己费了好大劲潜入这个房间也不好空手而归,齐任决定见好就收。
“其实战狼的任务并不是杀死你这么简单。”
“‘不是这么简单’?”
贾天对齐任的措辞感到一阵茫然。然而,他还是凭着本能感觉到,这句话的背后有着决定他是否能存活下来的,至关重要的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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